56个民族，56个民间故事(阿普拉铁)热门的小说_热门网络小说推荐56个民族，56个民间故事(阿普拉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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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三年的火把节，大凉山的雨下得邪性。 往年这时候，日头能把石板晒出火星子，今年却连下了三天冷雨，山雾裹着湿寒，把村寨里的老核桃树都浸得发黑。 毕摩阿普蹲在火塘边，用枯树枝拨着炭火，眼睛却盯着窗外——他在等头人家里的火把。 按照彝家规矩，火把节的第一簇火得由头人点燃，再传遍整个村寨，把“邪祟”赶进黑竹沟。
小孙子阿依掀着竹帘跑进来，裤脚沾着泥。 阿普扶了扶头上的旧毡帽，慢慢站起身。 他今年七十有三，是村寨里最后一个懂《指路经》的毕摩，眼睛有些花，但看影子的本事，寨子里没人比得上。 头人家的火把果然亮了。 松木火把裹着松脂，在雨里“噼啪”作响，火光把举火把的人映得通红。 头人的儿子阿支走在最前面，他刚从镇上回来，穿着件汉人穿的洋布褂子，手里的火把晃得厉害，像是没睡醒。 阿普眯起眼，顺着火光往地上看——不对。 阿支的影子不对劲。 正常来说，火把在身后，影子该投在身前，长度和人差不多。 可阿支的影子，却斜斜地拖到了十米外的老核桃树下，影子的脑袋耷拉着，胳膊却伸得老长，指尖几乎要碰到树干。 更怪的是，影子的脚尖处，多出两个小小的凸起，像是……在走路。 “阿支的影子长了脚。” 阿普的声音有些发颤。 站在旁边的老猎户拉铁“嗤”了一声：“阿普爷，您老糊涂了吧？ 影子哪有脚？” 阿普没理他，又看向拉铁的影子。 拉铁的影子也不对劲，比他本人瘦了一圈，影子的脖子上，像是套着根黑绳，勒得紧紧的。 “拉铁，你最近是不是常去后山？” 阿普问。 拉铁愣了一下，挠挠头：“是啊，前几天去套了只獐子。 怎么了？” 阿普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艾草和鸡骨。 他捏起一根艾草，在火塘里点燃，烟气袅袅升起，飘向窗外。 火把节的仪式还在继续。 村民们举着火把，绕着村寨走了三圈，嘴里喊着“邪祟走！ 福气来！”。 阿普跟在队伍后面，眼睛一首盯着人们的影子。 他发现，除了阿支和拉铁，还有五个人的影子不对劲——有的影子少了只胳膊，有的影子肚子鼓鼓的像是怀了孕（可那人明明是个壮汉），最吓人的是寨尾的寡妇玛芝，她的影子竟有两个头，一个对着火把，一个背着火把，像是在往两个方向走。 “这些人，活不过明年火把节。” 阿普对身边的阿依说。 阿依吓得抓紧了他的衣角：“爷爷，为什么？” 阿普叹了口气：“影子是人的魂灵所化，影子变了，魂就不稳了。 老辈人说，黑竹沟里的‘影鬼’会在火把节这天出来，偷人的影子，偷了影子，就偷了人的命。” 阿依似懂非懂。 他刚从县城的学堂回来，学了些“科学道理”，可看着阿支那拖到核桃树下的影子，心里还是发毛。 火把节过后第七天，拉铁出事了。 那天早上，拉铁的婆娘哭着跑到阿普家，说拉铁一夜没回。 村民们上山去找，最后在黑竹沟口的老核桃树下找到了他。 拉铁吊在树枝上，脖子上的勒痕不是绳子，而是一道黑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勒出来的，皮肤又青又紫。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黑竹沟的方向，手里还攥着半张獐子皮。 阿普去看了尸体。 他蹲在拉铁身边，用手拨开他的眼皮——眼白上布满了血丝，像是看到了极可怕的东西。 他又看了看拉铁的影子（虽然人死了，但正午的阳光下，尸体还是会有影子），那影子缩成一团，像是被揉过的纸，完全没了人形。 “是影鬼勾走了他的魂。” 阿普对村民们说，“拉铁肯定是在黑竹沟里撞见了影鬼，被偷了影子。” 有人不信，说阿普是老糊涂了，拉铁明明是自己吊死的。 可当天晚上，就有人说，看到拉铁的影子在黑竹沟口晃悠，影子的脖子上还套着根黑绳，走一步，晃一下。 阿普开始给那几个影子不对劲的人画“镇影符”。 符是用彝文写的，画在黄纸上，还要用鸡血点睛。 他给阿支的符，贴在了阿支的床头；给玛芝的符，贴在了她家的门框上。 可没过多久，玛芝也出事了。 玛芝是在自家火塘边死的。 她趴在地上，脸对着火塘，像是在看什么。 村民们发现她时，火塘里的火己经灭了，只剩下一堆灰烬。 奇怪的是，她的影子印在了火塘边的泥地上，影子的两个头都张着嘴，像是在哭，而她的身体，却没有任何伤口。 阿普看着泥地上的影子，心里凉了半截。 他画的镇影符被撕碎了，碎纸散落在地上，拼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彝文——“影”。 “影鬼不怕符了。” 阿普对阿依说，“它在示威。” 阿依这时候才真的害怕了。 他想起火把节那天，阿支说过，他在镇上认识了一个卖“洋货”的汉人，那人有一面奇怪的镜子，“照人时，影子能变长变短”。 阿依还想起，拉铁死前，曾说过在黑竹沟里看到过一个“没有影子的人”，那人穿着长衫，手里拿着面镜子，镜子里的光比火把还亮。 “爷爷，会不会是那个汉人搞的鬼？” 阿依问。 阿普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大腿：“对！ 影鬼要靠‘媒介’才能偷影子，那镜子就是媒介！” 他们去找阿支。 阿支正在家里抽“洋烟”，屋子里乌烟瘴气。 听到阿普的话，阿支眼神躲闪：“什么镜子？ 我不知道……”阿普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的影子。 阿支的影子比火把节那天更长了，影子的手己经变成了爪子的形状，正抓着阿支的胳膊，像是要把他拖走。 “那汉人是不是给了你好处？” 阿普追问。 阿支被烟呛得咳嗽起来，终于说了实话：“他……他给了我两块银元，让我带他进黑竹沟，说要找什么‘千年灵芝’。 他还说，那镜子能‘治病’，让我照了照……”阿普气得浑身发抖。 黑竹沟是彝家的禁地，里面藏着祖灵的魂灵，外人进去就是亵渎。 他拉起阿支：“快带我们去找那汉人！ 再晚，你的魂就被影鬼勾走了！” 阿支不敢不去。 他带着阿普和阿依，还有几个年轻的村民，往黑竹沟走去。 沟里的雾很大，能见度不足三尺，脚下的石子滑溜溜的，像是抹了油。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阿依忽然指着前面：“你们看！” 前面的空地上，站着一个穿长衫的汉人，手里拿着一面黄铜镜子，镜子正对着阿支。 阿支的影子被镜子照得扭曲起来，影子的头往镜子里钻，身体却在往后退，像是在挣扎。 那汉人看到他们，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毕摩也来了？ 正好，让你看看我的‘影术’。” 阿普从怀里掏出《指路经》，用彝语念起了驱邪的咒语。 咒语声里，那汉人手里的镜子开始发抖，镜子里的影子也乱了，像是有无数个影子在里面打架。 “老东西，找死！” 汉人骂了一句，举起镜子就往阿普身上照。 阿依扑过去，挡在阿普面前。 镜子的光照在阿依身上，阿依的影子瞬间被拉得老长，影子的脚离开了地面，像是要飞起来。 阿普急了，从火塘里带来的艾草还没灭，他抓起艾草，就往镜子上扔。 艾草碰到镜子，“滋啦”一声冒起了白烟，镜子裂开了一道缝。 “你敢毁我的镜子！” 汉人怒吼着扑过来，手里多了把匕首。 阿普虽然老了，但年轻时也是个猎手，他侧身躲过匕首，抓起地上的石头，就往汉人头上砸。 汉人被砸得头破血流，手里的镜子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镜子碎的那一刻，黑竹沟里刮起了一阵狂风，风里夹杂着无数个影子，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在喊“救命”。 阿普认出，那些影子正是拉铁、玛芝，还有其他几个死去的村民。 影子们围着那汉人，像是在撕咬他。 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变成了一团黑雾，被风吹散了。 阿支的影子这时候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是还在微微发抖。 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我……我活下来了？” 阿普没理他，只是蹲在地上，捡起一块镜子碎片。 碎片里映出他的影子，影子的头发白了，脸上有了皱纹，但很稳，没有变长，也没有变形。 他抬头看向黑竹沟深处，那里的雾渐渐散了，露出了一块刻着彝文的石碑，上面写着“祖灵在此，外人莫入”。 回到村寨时，天己经黑了。 阿普让村民们点燃火把，绕着村寨又走了三圈，这次的火把比往年更亮，火光把每个人的影子都照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个影子再变长，也没有一个影子再长脚。 阿支后来戒了“洋烟”，每天跟着阿普学习彝文和《指路经》。 他说，他要赎罪。 阿依则把黑竹沟的事告诉了学堂里的先生，先生说，那汉人可能是个骗子，用邪术害人，幸好阿普爷识破了他。 第二年火把节，天放晴了。 日头晒得石板发烫，村民们举着火把，唱着歌，绕着村寨走了三圈。 阿普站在老核桃树下，看着人们的影子，每个影子都短短的，稳稳的，像是扎在了地上。 阿依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块新烤的荞麦饼：“爷爷，今年没有影鬼了。” 阿普笑了笑，咬了一口荞麦饼。 他知道，影鬼永远都在，只要有人贪心，有人亵渎祖灵，影鬼就会出来。 但只要彝家的火把还亮着，祖灵的魂灵就会守护着这片山，守护着这些影子。 那天晚上，阿普做了个梦。 梦里，拉铁和玛芝的影子站在黑竹沟口，对着他笑。 他们的影子很稳，没有变长，也没有变形。 阿普知道，他们的魂灵，终于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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