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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下葬时，爷爷执意要在棺材里放一本泛黄的“避火图”。 说是祖传的规矩，能保佑家宅平安。 当晚守灵时，我听见棺材里传来翻书页的声音。 七日后，爷爷浑身焦黑地死在祠堂，手里紧攥着烧剩的半本春宫画。

道士看到残页瞬间脸色惨白：“这是用九条处子命炼成的火煞咒！” 我翻开另一半经书，最后一页赫然画着奶奶年轻时的肖像。七月十五，寅时，村尾的老陈家灯火通明，空气沉得能拧出水来。奶奶的棺材停在堂屋正中央，黑沉沉的杉木，衬得遗像上那张慈祥的脸都有些模糊。香烛的味道混着夜里的潮气，一股脑往鼻子里钻，闷得人心口发慌。我跪在蒲团上，往火盆里丢着黄纸，看火苗一窜一窜，舔舐着纸边，卷成灰黑的蝶。院子里，父亲和几个叔伯正压着嗓子争执，声音低而急促，像怕惊扰了什么。

“……这不成！娘一辈子体面人，怎么能放那种污糟东西进去！

”父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你懂个屁！”爷爷的嗓门陡然拔高，劈开夜色，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这是老陈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老了人，就得用它压棺，镇宅，保平安！破了这规矩，你想让整个家都不得安生吗？”他手里攥着一本东西。线装，泛黄，封皮是某种脆硬的深色纸页，边角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毛糙的纸芯，像是被无数代人摩挲过。那东西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陈腐气，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喉咙里堵了把灰。那就是本避火图——乡下人嘴里对春宫画的避讳叫法。

父亲还想争辩，被三叔拉了一把，终究是颓然垂下头，狠狠抹了把脸。在这个家，爷爷的话就是铁律，尤其是在这种涉及“老规矩”的事情上。爷爷不再理会他们，佝偻着背，一步步走到棺椁边。他枯瘦的手抚过冰凉的棺木，然后，近乎虔诚地，将那本薄薄的、泛黄的册子，小心翼翼地从棺材头部预留的缝隙中，塞了进去，放在了奶奶枕边。烛火猛地跳跃了一下，在他深壑的皱纹里投下晃动的阴影。那一刻，我好像看见爷爷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不是悲伤，倒像是……一种完成了某种重大仪式的疲惫与释然。空气里那股子沉腐气似乎更重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别扭。奶奶那么爱干净、讲体面的一个人，睡前头发都要梳得一丝不苟，如今要和这么一本……东西长眠地下？祖宗的规矩，真是蛮横得毫无道理。繁琐的仪式终于熬完，亲友逐渐散去。父亲和叔伯们累得脱了形，被我劝着去隔壁屋歇歇脚，喝口热水。堂屋里很快空下来，只剩下我，和那口巨大的黑棺。

子时一过，夜就更深了。村子里静得吓人，连狗吠都听不见一声。

只有灵前那两簇长明灯的火焰，不安分地摇曳着，拉长又缩短我的影子，投在冰冷的砖地上。

冷意从四面八方漫过来，钻进膝盖骨缝里。我裹紧了身上的孝衣，添了一叠纸钱进火盆。

火光腾起一瞬间，驱散了些许寒意，但也让棺椁的阴影变得更加浓重，仿佛活物般盘踞在墙角。就在这时——“沙……”极其轻微的一声。像是有人用指甲，极轻极慢地刮过粗糙的木面。我后背的寒毛瞬间立了起来，猛地抬头，视线死死钉在那口黑棺上。灵堂里死寂一片。只有烛芯偶尔爆开一点细微的噼啪声。听错了。

肯定是太累，听错了。我试图说服自己，喉咙发干。“窸窣……”又来了！这次更清晰了些，像是……像是纸张摩擦的声音。极有规律，一下，又一下。缓慢，却带着某种令人头皮发炸的执拗。就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我浑身的血都凉了，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睛瞪得酸涩，不敢眨一下，死死盯着那棺盖的缝隙。

那本避火图……不就是纸页吗？可奶奶已经……已经……那翻书页的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折磨着我的神经。它不急促，甚至称得上从容，就像一个睡不着的人，在深夜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一本旧书。但在这死寂的灵堂，停着亡人的棺椁里，这声音尖锐恐怖得能逼疯人！我想喊，喉咙却像是被鬼扺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我想跑，双腿却软得像面条，根本不听使唤。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心脏疯狂擂鼓，撞得胸腔生疼。

我就那么僵坐着，听着那诡异的“窸窣”声，直到窗外天际透出第一抹惨淡的青灰色。

鸡叫头遍的时候，那声音倏地消失了。就像它出现时那样突兀。灵堂里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长明灯的火苗恢复了正常的跳动。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我极度疲惫和悲伤下产生的幻觉。

父亲和叔伯们回来时，我脸色煞白，眼下乌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怎么说？

说听见奶奶在棺材里翻避火图？谁信？只怕会以为我伤心过度癔症了。爷爷也过来了，照例检查了长明灯和香烛。他浑浊的老眼在棺椁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快得抓不住。但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奶奶终于下葬了。黄土掩埋了那口黑棺，也似乎掩埋了那夜灵堂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但那份冰冷的恐惧，却像颗种子，在我心底最深处扎了根，悄无声息地滋生蔓延。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气氛压抑得可怕。爷爷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待在祠堂里，一待就是大半天。父亲他们则忙着料理丧事的后续，人人脸上都带着倦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但谁都说不出了所以然，只能归咎于悲伤过度。第七日，是“头七”。按规矩，子孙夜里要去祠堂给新亡人上饭。天阴沉得厉害，黑压压的云层低得仿佛要砸到屋顶，闷得人喘不过气。一丝风都没有。傍晚，爷爷早早去了祠堂，说要先行准备。

我们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才端着饭菜过去。祠堂的大门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静得出奇。

父亲走在最前面，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猛地冲了出来——不是香烛味，而是一种极其呛鼻的、混合了东西烧糊和……肉烤焦了的恶臭！“爹？

”父亲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祠堂里显得异常干涩。没有回应。

他摸索着点燃了墙边的油灯。昏黄的光线挣扎着亮起，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然后，我们看到了。爷爷躺在祠堂正中央的蒲团上，身体蜷缩成一个极其痛苦的姿势。

他全身……焦黑。不是火灾那种焚烧后的炭化，而更像是由内而外被某种恐怖的高温瞬间烘烤、灼烧过的模样。皮肤皲裂开，露出下面同样焦黑的肉质，却没有明显的明火灼烧痕迹。衣服还大致完好地贴在身上，却也变得干枯发脆，颜色黯淡。他的脸扭曲着，嘴巴大张，似乎死前经历了无法想象的剧烈痛苦和惊恐，双眼只剩下两个黑窟窿。而他的双手，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地，攥着一样东西。是那本避火图。不，是半本。

只剩下前半部分，同样呈现出一种被烈火燎烧过的焦黑状态，边缘卷曲发脆，纸页黏连在一起。被他那双焦黑的手以一种可怕的力度紧紧攥在胸前，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又或是与凶手搏斗后夺下的战利品。整个祠堂里，除了爷爷的尸体，没有任何着火迹象。供桌、牌位、帷幔，一切都完好无损。只有爷爷，像是被单独投入了洪炉，遭受了最残酷的极刑。“呃……”母亲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直接软倒在地。二婶尖叫起来，声音刺耳。父亲和叔伯们脸色死白，僵在原地，浑身发抖。

我站在那里，胃里翻江倒海，冰冷的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窒息。

避火图……棺材里的翻书声……爷爷焦黑的尸体……“道…道士……快去请南山观的李道长！

”父亲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着，破了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骇。李道长来得很快。

他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平日里看着不起眼，此刻一双眼睛却亮得慑人。他一踏进祠堂门槛，脸色就猛地一沉。目光甚至没先落在爷爷可怖的尸体上，而是猛地射向那半本被爷爷死死攥着的焦黑册子。“都别动！”他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快步上前，并不触碰尸体，而是从随身布袋里抓出一把香灰，小心翼翼地在爷爷尸体周围撒了一圈。然后，他取出三炷颜色深紫的线香，凌空一晃，香头无火自燃，冒出缕缕青烟。那烟气并不散开，反而笔直向上，升到尺余高处，竟像是撞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骤然变得浑浊翻滚起来。

道长的手指急速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眼神死死盯着那翻滚的烟气，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深吸一口凉气，像是确认了某种最可怕的猜测，缓缓闭上了眼，再睁开时，里面全是惊怒和一种深切的寒意。他指着爷爷手里那半本焦黑的册子，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这……这不是什么避火图！这是……火煞咒！

”我们全都屏住了呼吸。“以九名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处子之血为墨，混合其骨灰，辅以秘传邪符，绘于特制的尸皮纸上。每成一页，便咒杀一人，取其魂灵禁锢其中，集九绝阴怨之火煞……”道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制成之后，恶毒无比，能咒人浑身自焚，阴火由内而外，断无生理！乃是……最损阴德、最招天谴的邪术！

”九条人命！炼成的邪咒！我眼前发黑，几乎站不稳。

难怪爷爷死得那么惨……“可是……我爷爷他……”父亲声音发颤，无法理解。

“陈老先生并非被此咒所杀。”道长打断他，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他更像是……试图毁掉这邪物，却被其中蕴含的恐怖火煞反噬！

你们看——”他指向那半本残册：“它被撕掉了一半。看这焦痕，非寻常火焰所致，正是阴火反噬之象！他定然是知晓了什么，想在此地——或许借助祖宗牌位之力——强行毁去这半册邪书，可惜……未能成功，反而……”道长的话戛然而止。撕掉了一半？那另一半呢？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进我的脑海，让我浑身一个激灵。爷爷死死攥着这半本，那另外半本……是他撕下来放在别处了？

还是……根本不在他手里？我猛地想起爷爷下葬那天的诡异，想起他执意放入棺中的举动，想起那夜灵堂里令人头皮发麻的翻书声……一个疯狂、恐怖到极点的猜测瞬间攫住了我。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猛地转身，像疯了一样冲出了祠堂，冲向屋后山坡上的坟地。“回来！

你去哪？！”父亲的惊呼和道长的喝止声在身后响起，我充耳不闻。天色彻底黑透了，乌云压顶，闷雷在云层里滚动。我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在熟悉的小路上，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奶奶的新坟孤零零地立在山坡上。泥土还是新鲜的。我扑到坟前，借着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亮光，看到了——坟堆侧面，靠近头部的位置，泥土有明显的松动痕迹，似乎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微微顶开过一小条缝隙！

而在那缝隙边缘，隐约露出一点焦黑的、纸页的边角！是另外半本！它怎么会在这里？！

像是被人从坟里艰难地推出来一样！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冲动驱使着我。我跪下去，手指颤抖着，不顾一切地抠挖着那点焦黑的纸页。泥土混着雨水，冰冷粘腻。

我终于把它挖了出来。同样是半本，同样被烈火烧燎过般焦黑卷曲，纸页黏连，却奇迹般地没有完全化作灰烬。雷声轰隆炸响。又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瞬间照亮天地。

我哆嗦着，借着这刹那的光亮，翻开了这半本焦黑册子的最后一页——那上面，用工笔细细描绘着一个穿着旧式旗袍的年轻女子。她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眉眼弯弯，笑容温婉，站在一株海棠树下。那是奶奶。是年轻时的奶奶。画像旁，还有一行褪色却依旧清晰的小字，是生辰八字。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奶奶的生辰！闪电熄灭，世界重归黑暗。我僵跪在奶奶的坟前，手里捧着那半本散发着焦臭和死亡气息的邪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爷爷放入棺中的……是用九条处女性命炼成、写着奶奶生辰八字的火煞咒。

奶奶“头七”回魂夜，爷爷被阴火烧成了焦炭。而这本该埋在棺里的邪咒另一半，却诡异地出现在了坟外。冰冷的雨水，终于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打在我脸上，混着无法控制的泪水。坟里的，到底是谁？祠堂里焦黑的，又是谁？那夜灵堂，又是谁在翻动书页？雨水浸湿了手中焦黑的残页，那纸页触感竟变得有些滑腻，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我猛地松开手，那半本邪咒“啪”地一声掉落在泥泞中。最后一眼，借着又一次闪电，我似乎看到，残页上奶奶那温婉的画像，嘴角弧度似乎变了，勾勒出一丝完全不属于她的、冰冷恶毒的笑意。雨水冰冷，砸在脸上，却浇不灭心头那簇炸开的冰寒。奶奶年轻时的肖像。她的生辰八字。

用九条人命炼成的火煞咒。爷爷焦黑的尸体。这些碎片在我脑子里疯狂旋转、碰撞，拼凑出一个足以让人彻底疯狂的真相边缘。坟里的土是松的！

这半本邪咒是被从里面推出来的！它不该在这里！

“呃啊——”我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哽咽，连滚带爬地向后猛缩，手脚并用地在泥泞的山坡上倒退，仿佛那本掉在坟前的焦黑册子是盘踞的毒蛇，多看一眼都会被吞噬。雨水更大了，哗啦啦地响成一片，世界白茫茫的。

可那本书就安静地躺在泥水里，焦黑的边缘被雨水浸泡，隐隐散发着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了焦臭和某种古怪腥气的味道。

父亲和道长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在这里！爹！道长！他在这里！

”是我父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惊惶。几道手电光柱刺破雨幕，胡乱地晃动着，最终定格在我惨白失神的脸上，然后猛地向下，照亮了我面前泥水里的那半本邪物，以及奶奶坟茔上那个被扒开的不规则小洞。“这……这是……”父亲的声音戛然而止，手电光剧烈地颤抖起来。李道长一个箭步冲上前，他的脸色在电光下比纸还白。

他没有先看我，也没有去看那坟洞，而是死死盯着泥水里的半本书，瞳孔缩成了针尖。

布袋里抓出一把暗红色的粉末——像是朱砂混了别的东西——毫不犹豫地撒在那半本书周围，形成了一个简陋的圈子。粉末遇水微微发出“嗤”的轻响，冒起几缕极淡的白烟。然后，道长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极其缓慢地从那本邪咒，移到我脸上，再移向那个黑漆漆的坟洞。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握着桃木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另……另一半……”我牙齿疯狂打颤，抬手指着那坟洞，话都说不完整，“从……从里面……出来的……”道长的脸皮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不再犹豫，厉声喝道：“退后！所有人都退后！离坟茔远点！”他自己却上前一步，从怀里珍重地取出一张紫色的符箓，符纸上用金漆画着繁复无比的纹路。他口中急念咒语，指尖在桃木剑刃上一划，挤出几滴血珠抹在符上，猛地将紫符拍向那个被扒开的坟洞！“敕！

”紫符贴上湿泥的瞬间，竟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如同平地惊雷！紧接着，一股无形的气浪以坟茔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带着一股灼热腥臭的风，瞬间将周围的雨水都蒸腾起一片白雾！我们被这股气浪推得踉跄后退。白雾散开，那紫符紧紧贴在洞口，边缘焦黑卷曲，仿佛被火燎过，但洞口那股令人心悸的诡异气息似乎被暂时压了下去。道长踉跄一步，用桃木剑拄地才稳住身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眼神中的惊骇却丝毫未减，反而更浓。

“好凶的煞！好毒的火！”他喘着粗气，看向我父亲，“陈老大，令堂……恕我直言，坟里的这位，恐怕不是寻常新丧之人那么简单了！”父亲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只是喃喃：“怎么会……娘她一辈子吃斋念佛……怎么会……”“吃斋念佛？

”道长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寒意和嘲讽，他指向泥水里那半本书，“那这东西怎么解释？九条处子命炼成的邪咒，写着她的生辰八字！

陈老先生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毁去一半，这另一半却自己从坟里爬了出来！你们陈家，到底惹了什么东西？！这根本不是什么保佑家宅的避火图，这是索命的阎王帖！

”他的话像一把把冰锥，狠狠凿击着每个人的神经。“那……那现在怎么办？道长，求求你，想想办法……”三叔颤抖着哀求。道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再次落在那半本被朱砂圈住的邪咒上。他眼神变幻，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这东西留不得，必须立刻毁掉！”他咬牙，“但阴火反噬太过厉害，寻常方法根本无用，反而可能助长其凶焰。陈老先生就是前车之鉴！”他猛地抬头看天，雨水打在他脸上，电光在乌云间翻滚。“只能借天雷之力！至阳至刚之雷，或可涤荡这至阴至邪之火煞！

”借天雷？我们全都惊呆了。这简直是神话传说里才有的事情！“可是道长，天雷岂是人力能引……”父亲颤声问。“寻常自然不行！”道长打断他，眼神决绝，“但此地刚经历极邪之火煞反噬，气息紊乱，阴阳逆冲，已成焦土！

而这邪物本身蕴含的阴怨火煞，对天雷而言就像黑夜里的明灯！我以自身精血为引，布下‘引雷阵’，或可有一线机会！”他语速极快，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疯狂：“但此举凶险万分，一旦开始，我便无法顾及你们！所有人，立刻退到百步之外！快！”不等我们反应，道长已经行动起来。

他迅速用桃木剑在泥地上刻画起来，剑尖划过地面，留下深深的沟壑，组成一个复杂的圆形图案。他又取出七面小巧的铜镜，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迅速插在图案周围。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向泥水中那半本邪咒。

“帮我把它弄到阵眼中心！小心，千万别用手直接碰触！”道长喝道。

父亲和叔伯们面面相觑，脸色惨白，无人敢上前。我看着那本静静躺在泥水里的书，看着封皮下隐约露出的焦黑纸页，想起爷爷焦黑的尸体，想起奶奶那张温婉的画像……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法言说的恐惧攫住了我。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脱下身上的孝服，裹住双手，一步一步走向那朱砂圈。“娃！

别去！”父亲惊呼。我没有回头。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用衣服裹着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向那半本书。指尖隔着一层湿布触碰到书角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寒和灼热交织的刺痛感猛地窜了上来，仿佛摸到的不是纸，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万年寒冰！我闷哼一声，几乎要缩回手，但最终还是咬牙，猛地将它抓了起来！好重！明明只是半本薄册，却沉得像是铁块！

而且……它好像在我手里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我头皮发炸，强忍着把它扔出去的冲动，用尽全身力气，踉跄着将它抱到道长画好的阵法中央，猛地放下，然后触电般缩回手，连连后退。道长赞许地看了我一眼，随即神色凝重无比。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瞬间泛起一层诡异的红光。他踏罡步斗，口中咒语越念越快，越念越急，声音尖锐地刺破雨幕。那七面铜镜开始无风自动，微微震颤，镜面反射着天空中不时亮起的闪电，将一道道惨白的光扭曲着折射到阵法中央那半本邪咒上。

天空中的雷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仿佛就在我们头顶翻滚酝酿！乌云压得更低了，几乎触手可及。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感笼罩了四野，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道长越来越急促的咒语声和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突然！

阵法中央那半本邪咒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震！覆盖在其上的焦黑泥污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更加漆黑的纸页。紧接着，一丝丝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纹路自书页内部亮起，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灼热、充满怨毒的气息轰然爆发！“嗡——！

”那本邪咒竟然无风自动，书页疯狂地自行翻动起来！每一次翻动，都带起一片暗红色的火星，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焦臭和血腥味！“不好！它要自行引燃阴火！

”道长大骇，咒语念得更急，桃木剑指向苍穹，“天雷！敕！

”仿佛回应他的呼唤——“咔嚓！！！”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闪电，如同扭曲的银色巨树，瞬间撕裂了整个天幕，将天地映得一片惨白！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同时炸响！

整座山坡都在颤抖！那道恐怖的闪电，竟真的如同被引导一般，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直直地朝着阵法中央劈落！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一切！我下意识地紧闭双眼，捂住耳朵，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气浪扑面而来，整个人被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泥水里。

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轰鸣，什么都听不见。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视觉和听觉才开始慢慢恢复。我挣扎着抬起头，甩掉脸上的泥水，向前看去。阵法所在的地方，一片焦黑，冒着滚滚白烟。

那七面铜镜早已化作了赤红色的铜汁，渗入泥土中。李道长躺在不远处，道袍焦黑破碎，不知生死。而阵法中央……那半本邪咒，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一个浅坑，坑底一片焦黑，什么都没有了。成功了？天雷把它劈没了？我心中刚升起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突然！

一股极寒极热交织的诡异旋风毫无征兆地在那个浅坑中心生成！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了无数女子凄厉痛苦的哀嚎和尖叫！那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愤怒！紧接着，一点暗红色的火星在旋风中心亮起。然后，是第二点，第三点……无数暗红色的、扭曲的符文从虚空中浮现，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围绕那旋风疯狂旋转！它们彼此交织、凝聚……最终，在那旋风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