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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镜中影，心底魔沈砚瘫坐在地，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怀里的木盒像块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银簪上的石榴宝石在手机光下闪着血光，苏曼丽的绝笔纸条攥在掌心，字迹洇开了边，像朵被揉烂的花。 “第九……”他喃喃自语，喉头发紧。 父亲是第八个，自己是第九个。
镜中的黑影还在笑，花瓣落了她满身，像裹了件血衣。 沈砚猛地转头，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砸在他脸上。 “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他对着空气说，声音发飘，“你是苏曼丽？ 还是……”话音未落，穿衣镜突然“咔”地裂了道缝，像道闪电劈在镜面上。 镜中黑影的脸顺着裂缝错开，一半笑一半哭，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沈砚抓起解剖刀，刀尖指向镜面，“我不管你是谁，别玩这些把戏。 我来这儿是查我父亲的死因，不是来陪你演戏的。” 裂缝里渗出些黏糊糊的液体，顺着镜框往下爬，像缓慢流动的血。 沈砚突然想起李然说的“前几个死者出事前都去过阁楼”，难道答案在楼上？ 他站起身，木盒塞进怀里，解剖刀握在手里，一步步往楼梯口挪。 刚到三楼转角，就听到阁楼传来“咿呀”的声响，像有人在摇旧摇篮。 那声音忽快忽慢，缠着他的耳朵，像有只冰冷的手在挠他的后颈。 “沈先生，等等。” 王老头的声音从楼下飘上来，拐杖声“笃笃”地追着，“夜里的阁楼不能去，老规矩。” 沈砚没回头，脚踩在楼梯板上，朽木发出“咯吱”的惨叫。 “什么规矩？ 是怕我看到苏曼丽的尸体，还是怕我找到你们藏在井里的东西？” 拐杖声顿了顿，王老头的声音沉了下来，像块浸了水的石头：“沈先生年轻气盛，可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你父亲当年也像你这样，非要往阁楼钻，结果呢？” 这句话像根针，狠狠扎进沈砚心里。 父亲的死状他见过——警方报告写着“意外坠楼”，可他清楚记得父亲后颈有块淤青，像被人推了一把。 当时他年纪小，哭着要找凶手，被爷爷按住说“别惹祸”。 如今想来，爷爷那眼神，分明是怕了。 “我父亲怎么了？” 沈砚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带着颤音，“他是不是发现了你们的秘密，被你们……嘘——”王老头的声音突然变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别大声嚷嚷，惊醒了‘她’，谁都活不成。” “她？” 沈砚己经爬到阁楼门口，门板上的红漆剥落得像块烂疮，门环是只铜制的石榴，锈得发绿。 “你说的是苏曼丽？ 她不是死了吗？” “死了？” 王老头冷笑一声，拐杖重重顿在地上，“她可舍不得死，她在等，等第九个人来替她。” “替她什么？” “替她把井里的东西捞上来啊。” 王老头的声音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像苏曼丽的戏腔，“当年她把东西藏进井里，自己却跑不了，被他们锁在阁楼，活活饿死了。 你看这门板缝里的黑灰，都是她的骨头磨的。” 沈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盯着门板缝里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伸出解剖刀，插进门缝里撬，木头“咔嚓”裂了道缝，一股馊味混着土腥气涌出来，像打开了陈年的棺材。 “别撬了，让她安生点吧。” 王老头的拐杖声越来越近，“你父亲就是撬这扇门时摔下去的，头磕在楼梯角上，红的白的流了一地，跟井里的东西一个样。” 沈砚的手停住了，解剖刀“当啷”掉在地上。 父亲的死果然和阁楼有关！ 他转身想质问王老头，却见楼梯口的月光里站着个穿旗袍的影子，手里捧着束石榴花，花瓣上的水珠滴在地上，“滴答”声和井里的水声一模一样。 是镜中的那个黑影！ 她走过来了，裙摆扫过楼梯板，没发出一点声音。 沈砚想退，后背却抵着阁楼门，退无可退。 “沈敬山的孙子？” 黑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又轻又闷，“终于来了，我等了八十年，第九个。” 沈砚的心脏像被只冰冷的手攥住，“你真是苏曼丽？ 我祖父是沈敬山，你认识他？” 黑影点了点头，石榴花往他面前送了送，花香里裹着股尸臭。 “他答应过要救我，结果呢？ 跑了，留我一个人在这儿被他们折磨。” 她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像指甲刮过玻璃，“不过没关系，你们沈家欠我的，总得有人还。 你父亲，还有你。” “我父亲是被你害死的？” “是他自己要多管闲事。” 苏曼丽的影子往他脸上凑，沈砚能闻到她身上的霉味，“他找到了井里的账本，非要拿去警局，不摔死他摔死谁？” 账本？ 沈砚猛地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带锁的黑皮本，小时候他偷看过，里面记着些人名和数字，末尾画着口井。 当时他以为是父亲做生意的账，现在想来，那就是王老头他们藏在井里的东西！ “账本呢？” 沈砚追问，“我父亲把账本放哪儿了？” “谁知道呢。” 苏曼丽的影子笑了，花瓣落在沈砚的肩膀上，像滴滚烫的血，“也许跟他一起摔下去了，也许……被你爷爷拿走了。 你爷爷可比你父亲识时务多了。” 爷爷？ 沈砚愣住了。 爷爷当年为什么要阻止他查父亲的死因？ 难道爷爷也掺和其中？ 就在这时，王老头的拐杖声“笃笃”地戳到了二楼，“曼丽姑娘，别吓着孩子，咱们的事，按规矩来。” “规矩？” 苏曼丽的影子猛地转向楼梯口，“当年你们把我锁在这儿，讲过规矩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王老头的声音带着点无奈，“那些官老爷的账，哪能让你一个戏子坏了好事。” 戏子？ 沈砚这才想起卷宗里写苏曼丽是“著名坤伶”，原来她不只是祖父的相好，还知道了某些大人物的秘密。 那些账本，记的是当年官员贪腐的黑账！ “所以你们杀了她，把账本藏进井里，还一代代守着这宅子，怕后人发现？” 沈砚理清了头绪，“我父亲发现了账本，你们就杀了他，再伪装成意外。” “小伙子挺聪明。” 王老头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可惜啊，聪明人死得快。” 话音刚落，阁楼门“轰隆”一声被撞开，一股阴风卷着黑灰扑出来，苏曼丽的影子瞬间散了，石榴花瓣像灰烬一样飘在空中。 沈砚被风掀得后退半步，差点摔下楼梯，幸好抓住了扶手。 阁楼里漆黑一片，只有墙角放着个旧摇篮，摇柄还在慢悠悠地晃，发出“咿呀”的声响。 沈砚打开手机手电筒照过去，摇篮里空荡荡的，铺着块暗红色的布，像浸透了血。 “账本就在井里，有本事你就去捞。” 王老头的拐杖声往门房方向去了，“不过提醒你，井里的东西，八十年没见过光，饿坏了，见人就咬。” 沈砚咬了咬牙，捡起解剖刀，转身往楼下走。 他要去后院，他要把井里的账本捞上来。 不管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不管爷爷是不是真的知情，他都要查下去——为了父亲，也为了那些被这口井吞噬的人。 后院的月光像泼了一地的水银，古井在院子中央，井栏上爬满了青苔，像件绿色的寿衣。 井绳垂在水里，一动不动，水面黑沉沉的，像块巨大的墨锭。 沈砚趴在井栏上往下看，手机光只能照到水面上一点，再深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饿坏了的东西……”他想起王老头的话，心里有点发怵，但一想到父亲后颈的淤青，又握紧了解剖刀。 他把手机咬在嘴里，双手抓住井绳，慢慢往下爬。 井壁湿滑，长满了青苔，好几次脚都打滑，幸好手里的解剖刀插进砖缝里，才没掉下去。 爬了约莫丈许，脚终于触到了水面上的木板——是块朽烂的木板，盖在井口下，像层遮羞布。 沈砚用刀撬开木板，一股腥臭味涌上来，差点把他熏晕。 水里好像有东西在动，“哗啦”一声，有条滑溜溜的东西擦过他的脚踝，像条大泥鳅。 “滚开！” 他用刀往水里戳了一下，水花溅起来，带着股铁锈味。 他忍着恶心，伸手往水里摸，指尖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像是个铁盒子。 他屏住呼吸，用力一拽，盒子挺沉，带着锁链的响动。 就在这时，水里突然伸出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手冰凉刺骨，指甲又尖又长，深深掐进他的肉里。 沈砚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解剖刀胡乱往水下戳，另一只手死死抱住铁盒子往上拽。 “啊——”他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把铁盒子拖了上来，同时感觉手腕一松，那只手缩回了水里。 他连滚带爬地爬上井台，瘫在地上大口喘气，手腕上的掐痕像道紫黑色的镯子。 铁盒子上了锈，锁是黄铜的，沉甸甸的。 他用解剖刀撬开锁，里面果然放着本牛皮账本，还有几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几个穿西装的男人，围着张桌子喝酒，其中一个是年轻时的爷爷，正和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碰杯，旁边站着的女人，正是苏曼丽，她低着头，手里端着酒壶，像个木偶。 账本里的字迹歪歪扭扭，记着“某大人收金条十根某局长要绸缎百匹”，末尾几页被水浸了，模糊不清，但能认出“沈敬山”三个字，旁边画着个叉。 原来祖父不是跑了，是被他们灭口了！ 父亲发现的不仅是贪腐账，还有祖父的死因！ 沈砚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把账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两代人的冤屈。 就在这时，门房的灯亮了，王老头的拐杖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听得格外清楚，正往后院来。 “沈先生，捞着好东西了？” 王老头的声音像磨钝的刀，“那东西见了光，可就收不住了。” 沈砚抬头，看见王老头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只张开翅膀的蝙蝠。 而井里的水，开始“咕嘟咕嘟”冒泡，像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 他抓起铁盒子，转身就往老宅大门跑，身后传来王老头的喊叫声，还有水里那东西“哗啦哗啦”的划水声。 跑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井里冒出个黑乎乎的脑袋，长发缠在脸上，正是苏曼丽的样子——她终究还是没能离开这口井。 “谢谢你，沈砚。” 风中传来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终于……能晒太阳了。” 沈砚跑出老宅，门在他身后“哐当”关上，把所有的黑暗和怨恨都锁在了里面。 天边己经泛白，晨光照在他身上，手腕的掐痕火辣辣地疼，但怀里的账本沉甸甸的，像揣着块烧红的铁。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爷爷的账，父亲的账，还有苏曼丽的账，都得一笔笔算清楚。 但此刻迎着晨光，他突然不怕了——就像父亲说的，真相或许会迟到，但只要有人敢追，就一定能等到天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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