坯体39号，欢迎回家，烧窑人沈砚辞沈砚辞最新小说全文阅读_在线免费小说坯体39号，欢迎回家，烧窑人(沈砚辞沈砚辞)

外婆总在深夜对着空椅子说话。 母亲说老人痴呆早点送养老院就好。

直到我发现椅子能渗出金色液体， 喝下后竟目睹外婆正与年轻时的外公甜蜜对话。

“她只是在复习如何被爱，”管理员低语， “但时间蜜露每滴消耗她一天寿命。

” 翌日我砸碎所有椅子， 外婆忽然清醒却茫然问：“你外公还没下班吗？

”---饭桌上是老三样，炒青菜，隔夜的红烧肉，还有一小碟酱豆腐。

空气里黏着一股剩菜反复蒸煮后的蔫巴味儿。母亲筷子头敲敲我的碗边，声音不高，压着点不耐烦：“……说好了，下月初就送。那边条件不错，贵是贵点，省心。”我没吭声，扒拉着饭粒。眼角余光里，外婆佝偻着坐在墙边的矮凳上，眼神空茫茫地望着窗户外头快要沉下去的太阳。她好像一直那样，在我们吵吵嚷嚷的世界外面，裹着一层透明的膜。“听见没？”母亲加重了语气，“你那边学校忙，我也请不了那么多假，总不能天天锁家里怕她跑丢了吧？

养老院对大家都好。”外婆忽然慢腾腾地转过头，嘴唇蠕动着，对着母亲旁边的空椅子，极模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那椅子上什么也没有，落着薄薄一层灰。母亲鼻子里出气，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凑过来：“又来了。看见没？天天晚上都这样，对着空气说话，不是痴呆是什么？”夜很深的时候，我被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像是梦，又太清晰。

我爬起来，鬼使神差地挪到外婆虚掩的房门外。她背对着门，坐在床沿，身形在昏暗的壁灯下缩得更小。面前，是那把白天空着的旧椅子。声音是她发出的。

她在说话，语调是我从未听过的轻柔，带着少女般的雀跃和羞涩，偶尔低低地笑一声。

她在跟谁聊天？内容支离破碎，听不真切，只捕捉到几个词，“电影……”“……好看么？

”“下次……”没有回应。永远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温柔地流淌，对着绝对的空无。我心里发毛，母亲那句“老人痴呆”像冰锥一样刺进来。第二天，我试着问外婆昨晚在做什么。她抬起浑浊的眼看我，看了很久，像是认不出，然后慢吞吞地摇头，说：“渴。”母亲动作很快，养老院的宣传册已经拿回来了，彩页上老人们在阳光下笑着做操，整齐得吓人。又一个深夜，那絮语声又隐约传来。

我悄无声息地溜过去，这次换了个角度。壁灯的光线恰好掠过那把旧椅子的椅面。

我屏住呼吸。椅子上，并非空无一物。木质表面，沁出了一颗颗极其微小的、颤巍巍的金色液珠，缓慢地汇聚，像某种奇异的汗滴。

它们闪烁着一种极其微弱，却纯粹到不像人间之物的光芒。外婆的手指，正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那些凝聚的金色。我捂住嘴，退开，心脏撞得胸口发痛。那是什么？

隔天我去了图书馆，查了所有能查的怪谈、民俗、医学案例，一无所获。那金色，像活着的液态阳光，烙印在我脑子里。我买了一个针孔摄像头，藏在了外婆房间的书架上。

夜里，屏幕亮着幽光。我看见外婆又坐在那里，金色的蜜露比前一晚更多，几乎汇聚成一小摊。她指尖蘸取，无意识地摩挲。冲动像野火燎原。我溜进房间，外婆已经睡下。那把椅子静立着，表面光滑，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但我指尖摸到一处微不可查的黏腻。我缩回手，借着窗外月光，指腹上一点金芒微弱一闪，迅速渗入皮肤，消失了。一股巨大的力攫住我，猛地一拽——……光刺得眼疼。

是夏日的太阳，明晃晃地打在老旧的红砖墙上。树影婆娑。笑声清脆。我看见她了！

那不是我的外婆！那是个穿蓝布裙子的年轻姑娘，辫子乌亮，眼睛里有光在跳。她跑着，回头看。一个穿着旧军装、高大英挺的年轻男人笑着追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她跌进他怀里，脸红得像苹果。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握拳轻捶他肩膀，笑得更欢。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在一起。他低头，快速又轻柔地亲了下她的额头。

那个画面，烫得我心口剧痛。是外公。我只在褪色的黑白照片里见过他。猛地一颤，我跌坐回自己房间的地板，冷汗涔涔，心脏狂跳，嘴里还残留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近乎灼热的甘甜。

我疯了一样冲去那个谁提过的、藏在旧巷深处的“民俗事务管理处”。接待我的老头干瘦，眼皮耷拉着，听我说完，半晌没说话。屋里只有旧电扇嘎吱的噪音。“哦，时间蜜露。

”他 finally 开口，声音擦砂纸一样哑，“少见。执念太深，又不肯忘，就拿自己剩下的日子兑糖吃。”他撩起眼皮看我，那眼神空得吓人：“她不是在发病，孩子。

她是在复习怎么被爱。”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砸在我耳膜上：“但复习一次，代价不小。

一滴，耗她一天阳寿。”我浑身的血都凉了。冲回家，母亲正和养老院的人打电话，敲定最后细节，脸上有卸下重负的轻松。我一把推开外婆的房门。她安详地坐着，对着那把又开始渗出诱人金芒的椅子，嘴角噙着那少女般的微笑，指尖正要抬起——我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冲过去，举起那把椅子，用尽全力砸向地板！

木屑飞溅。她惊愕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我不停手，冲进储藏室，把家里所有旧的、空的椅子——那把外公做的摇椅，那把吃饭的旧方凳，全部拖出来，疯狂地砸、踩、折断！木头碎裂的声音刺耳无比。母亲尖叫着冲进来拦我。一片狼藉里，我喘着粗气，汗水和眼泪糊了满脸。一切突然静了。外婆猛地哆嗦了一下，像大梦初醒。

她眼睛里那层空茫的雾霭急速褪去，变得清明，却染上另一种陌生的茫然。她环视四周，看着喘气的我，看着惊怒的母亲，看着满地的碎木片，眉头困惑地皱起。她开口，声音不再含糊，清晰、迟疑，带着一种刚刚回归人间的恍惚，轻轻地问：“你外公……还没下班吗？”满地木茬像僵死的虫豸，蜷缩在昏黄的光线下。

空气里扬着陈年灰尘和木头猝死的腥气。我撑着膝盖喘气，汗从额角淌下来，砸进眼睛，刺得生疼。母亲的手还死死攥着我的胳膊，指甲掐进肉里。她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一种嗬嗬的、受惊的抽气声。我们都盯着外婆。

她像是被那声碎裂的巨响从深水里猛地捞了出来，浑身剧烈地一颤，眼里那层蒙了太久的雾，倏地散了。可散去的雾后面，不是我们熟悉的浑浊，也不是我刚才窥见的少女明澈，而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清明，带着刚醒之人不知身在何处的怔忡。她极慢地转动脖颈，目光掠过母亲惊骇的脸，掠过我一塌糊涂的泪和汗，最后，定在地上那堆残骸上。

她看了很久，眉头一点点蹙起，形成一个困惑的、脆弱的纹路。然后，她抬起眼，望向我，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清晰得残忍：“你外公……还没下班吗？”时间冻住了。

母亲掐着我胳膊的手猛地一松，踉跄着退后半步，撞上门框，发出沉闷一响。她看着外婆，像看一个陌生人。外婆对她的反应毫无所觉，她的目光还落在我脸上，等着一个答案。

那眼神干干净净，没有疯癫，没有错乱，只有纯粹的疑问，因而显得格外残酷。

我喉咙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沙砾，一个音都发不出。外婆等了等，得不到回应，便自顾自地微微点头，像是自己给了自己答案。她伸手，想去理一理并不存在的衣角，手伸到一半，停住了，又看了看四周，那茫然的神色更深了些。“这屋子……”她喃喃，“该打扫了。等他回来，看到要说的。”母亲突然动了。她几乎是扑到外婆面前，蹲下身，双手抓住外婆枯瘦的手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妈？妈你……你认得我了？

”外婆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抽不动。她低头看着母亲，仔细地看，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搜寻的痕迹，然后迟疑地、不确定地：“……淑芬？

”母亲的名字从她嘴里吐出，生疏得像隔了一个世纪。母亲的眼泪瞬间决堤，她用力点头，哽咽着：“是我！妈，是我！”外婆却轻轻把手抽了出来，拍了拍母亲的手背，那动作有点僵硬，像在模仿一种她记得的安慰。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里，目光又飘向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泛灰。“几点了？”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他该回来了。

路上不会有什么事吧？”她站起身，动作竟比以往利索不少，朝着门口走去。

母亲慌忙站起来拉住她：“妈！你去哪？”“我去路口看看，”外婆说，语气理所当然，“今天厂里发劳保糖，他说给我带回来尝尝。”母亲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劳保糖。

那是我外公还在世时，上世纪国营老厂里才有的东西。她死死拉住外婆的胳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我看着外婆那张清醒却停留在另一个时间里的脸，看着母亲崩溃无助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