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想活下去，她有什么错(慕白程叶飞)最新完结小说_完结版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她只是想活下去，她有什么错(慕白程叶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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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里只有吊扇“吱呀吱呀”的转动声和笔尖划纸的“沙沙”声。 杰明放下笔，吐了口气。 他扫了眼准考证号，没错。 离交卷还有十五分钟，最后那道超纲附加题也解完了。
铃声响了。 中考结束。 “杰明！ 最后那道函数题，你解了没？” 王磊从后面追来，一手甩着汗湿的学生服领口，一手拍他肩膀。 “解了。 余弦定理，加辅助线。” 杰明说。 “我就知道！” 王磊使劲拍他背，“县一中稳了！” 杰明笑了笑。 阳光刺眼，他望向校门口，家长们举着大葵扇，挤在栏杆外。 他爸妈没空来。 “明天班级聚餐，你去不？” 王磊问。 “看情况。” 杰明说。 他知道聚餐要交二十块。 傍晚到家了，低矮的平房没开风扇，闷得慌。 母亲在炒白菜，油烟裹着油渣味飘出来。 父亲蹲在门口抽烟，时不时吐一口烟圈出来。 “考得咋样？” 父亲吐出一口烟后问。 “还行。 应该能上一中。” 杰明把书包小心地放凳子上。 母亲翻炒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你舅舅前天来电话，说深圳那家餐厅还缺人，包吃住，一个月一千八。” 杰明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喝。 水在胃里沉得慌。 “我考上一中，学费不高。” 他声音有点干。 父亲站起来，丢了烟头：“你弟弟九月份也要上初中了。 俩娃读书，供不起。” “我暑假去打工，挣学费。” “以后呢？ 三年高中，西年大学？” 父亲又掏出一根烟点上，“老陈小儿子从深圳回来了，说在餐厅干活，月入两千多，还能升领班。” 母亲把白菜装进盘子，转过身。 她眼角的皱纹很深，手指粗糙有裂纹：“先去干着，存点钱。 以后想读书，再读也不迟。” 她眼神躲着杰明。 杰明看着盘子里的小白菜炒小白菜，肉丝都没有，沉默。 晚饭后，他坐在河边草地上。 小镇的夜晚有零星灯火，远处公路上的车灯划过，通向山外。 他掏出二手手机，有条未读短信，是班主任发的：“杰明，考得怎么样？ 数学最后大题有把握吗？” 他盯着短信看了很久，没回。 第三天，成绩出来了。 杰明是全县第三。 小卖部的老板跑过来，喘着气喊：“杰明！ 你班主任电话！ 赶紧的！” “杰明！ 太好了！” 电话里班主任的声音很激动，“县一中肯定没问题！ 说不定还能拿奖学金！” 杰明握着听筒，手指关节握得发痛：“老师，我可能不去读了。” 电话那头静了好久：“怎么啦？ 有困难？ 我可以帮你垫点......学校也能申请补助……我决定去深圳打工。” 杰明打断他，声音很稳。 “你想清楚！ 你是读书的料，不上大学太可惜了！” “想清楚了。” 挂了电话，他付了一块钱话费。 小卖部门口贴着招工广告，“深圳包吃住高薪”几个字特别显眼。 一周后，杰明站在路边等长途汽车，口袋里装有跟疏堂三叔借的三百元。 疏堂三叔原来是代课老师，后来转正成为正式公办老师了。 汽车发动，他没回头。 车上放着嘈杂的港台歌，邻座大叔很快打起了呼噜。 他从麻袋掏出数学课本，将末页上写着的“县一中 等我”，用笔划掉。 二十小时后，深圳到了。 高楼像丛林，玻璃幕墙反光刺眼。 街上的人走得很快，红绿灯不停闪。 杰明按着地址找餐厅，“皇朝大酒店”的招牌金光闪闪，旋转门里进进出出的人都穿得光鲜亮丽。 他进去，找到招聘主管。 “杰明？ 江西来的？” 招聘主管是个涂红口红的中年女人，上下打量他的衬衣和牛仔裤，“身份证。” 杰明递过去。 “初中毕业？” “刚毕业。” “服务员，包吃住，底薪一千八，加班另算。 试用三个月，一千五。 有问题吗？” 杰明摇摇头。 “填表登记入职，去后勤领工服。 明早七点培训。” 女人把几张表格推过来。 工服是白衬衫黑裤子，料子很粗，有消毒水味。 宿舍在附近的旧楼，八人间上下铺。 他的床位靠门，上铺。 下铺的男同事在玩手机游戏。 “新来的？” 他抬头看了眼杰明。 “嗯，你好，我叫杰明。” “李强，湖南的。” 他又抬眼看了下，“多大？” “十六。” “啧，未成年啊。” 李强又低头玩游戏，“没事，这儿不查。 冲凉房和厕所在走廊尽头左拐，热水晚七点到九点。 wifi密码8个8。” 杰明把包放床上，装书的麻袋放床底，床板硬，铺着草席。 第二天培训，培训主管是个西十多岁的男人，头发打了发胶。 “微笑要露八颗牙，不多不少。” 他扯出个笑脸，“练习。” 杰明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穿着不合身的工服，笑比哭难看。 “你！” 培训主管指着他，“眼神太死板！ 要有神采灵动！ 笑容让客人看了舒服，明白吗？” “明白。” 午餐就是餐厅全部员工围在大桌一起吃，菜一荤两素，白饭任装。 杰明和李强坐一起。 杰明没说话，扒拉着饭，青菜炒黄了，肉片有点咸，能吃饱。 下午练端托盘，装满水的杯子在托盘上晃出水花。 “手腕稳点！” 培训主管大喊。 一天下来，杰明手臂酸痛，脚底磨出了水泡。 回宿舍后，他往床上一瘫，手机震了下，是王磊的短信：“一中录取线出了！ 你超了三十多分！ 我们都能去一中了！” 他盯着短信，首到息屏。 三天后，杰明正式上班，分到宴会厅，负责婚礼接待。 宴会厅的水晶灯明亮照人，新郎新娘正在台上宣誓，台下坐席宾客穿着讲究，彬彬有礼。 “发什么呆！ 去上菜！” 领班吼了一声。 杰明端起托盘，在桌椅间穿梭，肉味油烟味钻入鼻孔。 “服务员，加酒。” 一位客人招手。 他走过去满上酒，有点心慌，酒瓶突然脱手滑了，酒洒在了客人的西装上。 “你怎么搞的！ 这西装很贵！” 客人大声站起来。 领班跑过来，一把推开他：“非常抱歉先生！ 新来的手脚生疏……”杰明呆站在原地，共他声音像隔了层膜。 他看见新娘笑着，新郎给她戴钻戒，钻石光彩西射。 那一刻，他仿佛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 下班后，杰明走到附近一家书店。 空调很凉，很安静。 他在教育书架前停住，拿起本成人高考指南。 “需要帮忙吗？” 店员走过来。 “随便看看。” 杰明紧张地把书放回去。 出了书店，夜风刮过来。 公交站的广告灯箱上，印着深圳师范大学的招生语：“梦想不设限，未来由你书写”。 宿舍里，李强在吃泡面：“有你信。” 是王磊寄的，里面是县一中高中部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 杰明的名字印在上面，很醒目，他把复印件折好，塞到枕头下。 第二天休息，杰明按地址找到深圳师范大学的继续教育学院。 大厅里人头涌涌，招生广告贴满墙。 “我想参加成人高考。” 他对咨询处的老师说。 老师推给他表格和招生简章：“十月考试，复习时间不多了。 先填表，选专业。” 杰明翻专业列表，手指停在中文系的“汉语言文学”上：“这个专业毕业后能做什么？” “当老师，文秘，记者，编辑都可以呀。” 老师看了他一眼，“多大？” “十六。” “有初中毕业证吗？” “有。” “能报大专，业余时间上课，不影响工作。” 杰明填了表，交了报名费，钱包一下空了不少。 他咬牙又买了套复习资料。 回宿舍后，李强看见书，嗤笑一声：“还真要读书啊？ 认真做几年混个领班，不比你读书强？” 杰明没说话，把书塞到床下的箱子里。 深夜，宿舍里鼾声响起时，杰明就蹲在走廊尽头的灯下看书。 英语单词，数学公式，文言诗词，他一字一句背记。 眼皮打瞌睡，就用冷水洗把脸，接着学。 九月的一天，餐厅来了位特殊客人，深圳师范大学的文教授，来办学术宴请。 杰明被派去做服务。 他听见教授们讨论文学趣闻，教育动向和未来发展规划。 上菜时，文教授突然问：“年轻人，你看过《红楼梦》吗？” 杰明愣了下：“看过一点。” “喜欢哪个人物？” “探春。 她说‘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早走了，干一番事业’。” 教授们都笑了。 文教授盯着他看了会儿：“现在年轻人看懂《红楼梦》的不多了。” 宴会结束后，文教授递给他一张名片：“要是对文学感兴趣，周三晚上来听我课。 深师大文学院203室。” 杰明拿着名片，一阵紧张，手心全是汗。 周三那天，他和同事换了班。 穿着干净整洁，走进大学校园。 阶梯教室光线很亮，学生们朝气蓬勃，青春无敌。 他悄悄坐在最后一排。 那堂课讲《诗经》，文教授讲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讲到追求和理想。 下课后，文教授走过来：“你真来了。” 杰明站起来：“谢谢老师您让我来听课。” “想继续读书？” “想，报了全国成人高考。” 文教授点点头：“有需要帮忙的，找我。” 走出教学楼，校园的路灯柔和，不刺眼。 杰明在公交站等车，手里拿着学习资料。 公交车来了，他上去找了个座。 手机震了下，是领班的短信：“明天有大客户包场，提前一小时到岗。” 窗外，深圳的夜景往后退，高楼里的灯像不停跳动的数据流。 杰明掏出复习资料，在摇晃的车厢里，就着昏暗的光线，继续看题。 “皇朝大酒店到了，请乘客从后门下车......”报站声响起。 他没有抬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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