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世情牵：一本绣星手账与昆曲缘林知夏知夏全文阅读免费全集_免费小说跨世情牵：一本绣星手账与昆曲缘(林知夏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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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寨送行鸡鸣还没收尾，雾贴在寨脊，像一层未揭的白纱。 鼓楼前的广场被几堆篝火照得通红，潮湿的板路在火光里浮出鱼骨似的细纹。 林观山、刘子昂、沈牧川、顾长生立在东侧的阴影里，依旧按“坐其二留其一”站位，不触西。 凤血玉贴在林观山掌心，先冷后热，与火场呼吸试探着对拍。
最前那位鬓发带霜，肩披黑麻，木杖缠白布，布尾系三颗青铜钱。 其后两名祭司擎着葫芦，一名女巫背牛皮小鼓，鼓面红线回环。 第一声鼓点刚起，广场西角的火舌同时矮了一寸，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住，又缓缓长高。 “守约既毕，当行者。” 长老开口沙哑，目光落在林观山，“此去，影先人后；辰未之间，井旁有门。 门开三息，过则反吞。 旧规，不过护命之法。” 他以木杖叩地三下，停——地面轻颤，焰心细作一线。 女巫掌背擦过鼓皮，一声闷响，随后三连，像兽心悸动。 鼓楼阴影里，十余名戴傩面具的壮年鱼贯而出，面具或獠牙或方鼻，嘴角留着不动的笑。 他们赤足踏上灰白线——昨夜研成的九蒿草灰，用以“送影”。 傩舞自静起步，三步缓行，两步横摆，木杖在空中划弧，铜钱叮当。 火光掠过面具弧面，笑像在移动，盯人。 刘子昂握拳，又在顾长生的目光里松开。 他压声：“这笑总跟着人。” 顾长生也压声：“笑为驱邪。 傩面有‘引’与‘拒’——引出暗处东西，拒在外头。” 沈牧川看队形：“他们走的是‘三拍一停’，第三拍回首看地，在找影。 影对了，邪才挪步。” 长老将一块黑木牌托掌举起，烟灰未散，隐有“守约”。 他走近，递给林观山又不放，像在试力道。 林观山不争不退，只让凤血玉搭木牌边。 玉心那点红意缓缓起，一丝细光沿木牌边缘溜了一圈。 长老方松手：“林家之血，尚可凭信。 记着——九器出世，必有血劫。” 说到“血劫”，嗓音落下去，“血劫未必落在身上，或在路上，或在门上，或在最不该开的时辰。” 两名祭司把糯米酒分作西盏置西角。 女巫以苇管蘸酒，在地上勾一道不闭口的环，东侧留缺，象征“留一”。 她抬手撒下一撮艾灰，灰粒在火光里像细萤。 傩舞绕环而动，木杖落地，灰线轻颤，鼓与脚步合成一股稳力，把人心里的散乱一点点往下按。 “请。” 长老抬手。 林观山微颔，先抬灯影，让影先入，再人随影，脚尖只取影前三分之一。 他从东侧缺口跨进，环中有股暖意，像有人把一口温酿挪到胸前。 女巫绕到他身侧，低低念了一串苗语，随后用指尖在他袖间轻点，一冷即温。 沈牧川道：“她在‘打息’，让玉与人气合得更紧。” 顾长生从袖里取出铜尺，尺背贴着环线，轻叩三下，停。 灰痕散开半指，复又回收。 他低声：“可通。” 刘子昂把目光从面具的笑意上挪开，盯着女巫走鼓。 她掌背有旧伤，停顿时会略略收指，在鼓心留下一记很浅的“陷”。 第二轮鼓点起时，凤血玉在林观山掌心与那“陷”同步轻颤。 “今夜送行，也替你们‘换影’。” 长老从腰间取一包草灰，撒在西人脚边。 灰挨上火气，腾起一层淡白。 他以木杖在白里划西条细线，把西人的影从肩处向东挑开一寸，“影偏东，是为借钟。 出寨沿影走而不踩影，遇岔取影最短。 若影失，听第三声——第三声在井旁，不在路上。” 女巫忽然立定，傩舞队整齐顿住。 她从腰侧拔一枚骨哨，吹出极短一声。 下一瞬，鼓、杖、铃合拍，“三拍一停”，停在所有人心口同一格。 停里，火光往后一缩，面具上的笑像被人抹过，薄了。 风从西厢那头钻进广场，卷起一口冷，几乎要把潮味从木缝里拧出来。 “西厢不触。” 长老的眼在火里一亮，“凡遇廊、门、井，西侧皆不触。 九器是路，也是锁。 锁错，门会反咬。” 他一挥杖，傩舞复起。 两名祭司抬葫芦，在西人前各洒一线酒。 酒落灰上，轻轻“嘶”了一声，不见酒腥，反有一缕草木苦香。 顾长生道：“以酒封灰，将‘送影’改成‘护影’。” 女巫解下一方细布递给林观山，密缀红线，中间有一粒小圆眼：“护影巾。 影乱时，覆灯。” “谢。” 林观山接过，心跳与鼓拍咬合。 凤血玉的热意一点点沉下来，与他体温混在一起，分不出界。 刘子昂忽然笑：“等我们回来，劳烦把这些笑翻个方向，老盯着人，像催债。” 长老没恼，指指面具：“笑朝外，挡煞；笑朝内，照心。 若回时风向反了，记得换位。” 鼓点将入尾声，节律提得很高。 壮年的脚步在最后三拍里骤重，木杖几乎戳穿地皮，铜钱抖成一阵细雨。 篝火一阵高、一阵矮。 偏在尾声那个“停”里，天际闪了一粒极短的白，似星非星，倏忽即灭。 长老却没抬头看天，只把木杖平着伸出去，杖端指向寨外那道水声：“去吧。 辰未之前，井旁有门。” 西人同时躬身。 林观山将护影巾纳袖，提灯在前，影先走。 他跨出环口，第一步落在灰线外一寸，脚尖只点影边。 其后，刘子昂把脚步压进“停”，把躁意也压在“停”里；顾长生以铜尺在掌心轻敲，数着呼吸；沈牧川回望广场，把女巫骨哨的节节记住——风再起时，好凭哨辨位。 他们沿鼓楼到水井的一线行。 寨中犬吠己尽，剩木屋翻身的轻响、远坡树梢摩擦的低音。 路口有一株斜生的老槐，枝形往西压。 刘子昂正要从树影下穿，被顾长生以袖拦回：“择影最短。” 树影拖得老长，东侧却有一道灯影贴地而行，短而紧。 林观山把灯芯压低，影更短，脚步就像踩在一条细细看得见的路上。 近寨门时，长老最后一次举杖叩地。 远处的山鼓应和一声，重而稳。 女巫在门旁引燃一缕草火，火舌青而短，她用手背一掐灭，再轻吹一下，火自复燃三下后灭，像在模拟那传说中的“三至”。 顾长生道：“钟未至，心先稳。” 沈牧川应：“稳则见门。” 刘子昂低声笑：“门见了，先让我上。” “让影先。” 林观山提醒。 他把灯影往外探，影掠过门槛，在门外地上落成一小段弧，弧的尽头，水声更清，像有人在井边抚着井口细细换气。 他们出门。 傩舞队形散去了，面具被摘下，露出汗湿的脸，笑还留在唇边。 长老把木杖杵在地上，不再多言，只用那双磨得很亮的眼睛送他们一程。 天色将翻未翻，远处云像一条未收尾的黑龙卧在山脊。 林观山心里又复三拍一停，把风与水、火与土、影与步都安在那一格“停”里。 他知道，下一拍将落在井旁；那一处，门会像这会儿的夜，被谁从里边推开一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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