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旧梦(宋青彦赵宏)完本小说_全本免费小说新朝旧梦宋青彦赵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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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蜀城的街道上，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中。 锦江的水位因连日降雨而上涨，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断枝残叶，汹涌地向东流去。 纪渊站在锦江大桥的栏杆外，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流下，浸透了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 脚下是翻涌的江水，发出沉闷的咆哮声。
“科学家？ 别做梦了，渊儿。 咱们这种普通家庭的孩子，还是老老实实学个实用点的专业，将来找份安稳工作。” 十二岁那年父亲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那么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那时他刚刚获得全省少年科技创新大赛一等奖，兴奋地向父母展示自己设计的太阳能模型。 母亲当时在厨房准备晚饭，头也不回地接话：“你爸说得对。 搞科研哪有那么容易？ 听说研究所里都是博士硕士，咱们家可没那个条件供你读那么久书。” 记忆中，就是从那天起，他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 他不再在课堂上举手发言，不再抱着科普书籍一看就是一整天，成绩也从年级前列滑落到中游。 父母对此很是满意，认为他终于“踏实”了。 雨越下越大。 纪渊的手指因用力抓着湿滑的栏杆而发白。 一年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灵气复苏第三周，异变的老鼠成群结队地袭击城南市场。 当时在市场监管局工作的父亲主动加入救援队，负责疏散还未撤离的商户。 “小渊，带妈妈先去防空洞，我随后就到！” 那是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等纪渊安顿好母亲，不顾一切跑回市场时，只看到一地狼藉和血迹。 救援人员从倒塌的摊位下拖出父亲的遗体——半张脸己经被啃得面目全非，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小女孩的书包。 后来他才知道，父亲是为了救那个躲在摊位下的小女孩，才被鼠群包围的。 “真是个英雄。” 所有人都这么说。 但没有人问过纪渊想不想要一个英雄父亲。 他只想要一个活着的爸爸。 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从纪渊脸上滑落。 这个世界既不尊重梦想，也不回报善良。 父亲的牺牲换来了什么？ 一个月后，城南市场重新开业，人们照常生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他和母亲，永远活在那天的阴影里。 “反正没有人会在意我是否存在...”纪渊低声自语，缓缓松开了抓着栏杆的手。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清澈而急切的声音穿透雨幕：“等等！ 别跳！” 纪渊惊讶地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浅蓝色校服的女孩正从桥那头跑来，雨水打湿了她的马尾辫，几缕发丝贴在脸颊旁。 她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 “不要过来！” 纪渊警告道，身体又向外倾斜了几分。 女孩停住脚步，举起双手表示无害：“好，我不过去。 但你能不能先回来？ 那里很危险。” 纪渊苦笑一声：“危险？ 我倒是希望它危险一点。” 女孩没有被他的话吓退，反而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停下。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但她的目光坚定而清澈。 “我叫苏沐，”她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纪渊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为什么要在乎一个陌生人跳不跳江？ 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沐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因为一年前，我爸爸也死了。 他也是为了救人。” 纪渊愣住了，不由自主地对上她的目光。 “他是消防员，”苏沐继续说，声音平静却有力，“灵气复苏后那场化工厂大火，他为了救一对被困的工人父子，吸入了太多毒气。 葬礼上，所有人都称他是英雄，但我只想他活着回来。” 纪渊感到心中的壁垒出现了一道裂缝。 没有人能理解他失去父亲的痛苦，那些安慰话听起来总是那么苍白无力。 但眼前这个女孩，她明白。 “那你为什么...”纪渊的声音沙哑，“为什么不恨这个世界？ 为什么不觉得这一切毫无意义？” 苏沐微微低下头，随后又坚定地抬起：“我恨过，也绝望过。 首到三个月前，我在街上遇到了爸爸救下的那个工人和他的儿子。 那个孩子己经会上幼儿园了，他认出了我，跑过来抱住我的腿，说‘谢谢苏叔叔救了我爸爸’。” 她向前走了一步：“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爸爸的选择给了那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他的死不是毫无意义的。” 又一步：“你的父亲一定也是这样的人吧？ 他选择救人，是因为他认为生命珍贵，值得守护。 如果他看到你现在这样，该有多难过？” 纪渊的手微微颤抖。 一年来，他第一次听到有人不是简单地将父亲称为“英雄”，而是理解那份选择背后的重量。 “我不知道你的父亲救了谁，”苏沐己经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但我相信，他绝不希望用自己换来的生命，被这样抛弃。” 纪渊看着那只伸向他的手，犹豫着。 苏沐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纪渊，”他终于开口，“我的名字。” “很高兴认识你，纪渊。” 苏沐微微一笑，手仍然伸在那里。 最终，纪渊慢慢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苏沐的手温暖而有力，与他在雨水中冻得冰凉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她小心地帮助他从栏杆外翻回来，两人因力气不支一起跌坐在湿漉漉的桥面上。 “你没事吧？” 苏沐关切地问。 纪渊摇摇头，突然感到一阵虚脱。 一年的孤独和痛苦仿佛在这一刻全部涌上来，他再也控制不住，在雨中放声大哭。 苏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在一旁，任由他发泄积压己久的情绪。 过了许久，纪渊的哭声渐渐平息。 雨也小了些，从倾盆大雨变成了绵绵细雨。 “感觉好点了吗？” 苏沐轻声问。 纪渊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不需要道歉，”苏沐站起身，向他伸出手，“失去至亲的痛苦，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我送你回家吧？” 纪渊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她的帮助。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的浣花市街道上，一路沉默，却不觉尴尬。 快到纪渊家所在的巷口时，苏沐停下脚步：“我就送到这里吧。 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了。” 纪渊点点头：“谢谢你，苏沐。 今天...多亏了你。” 苏沐笑了笑，从书包里拿出一支笔，在纪渊的手心上写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如果需要聊天，随时找我。” 说完，她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纪渊站在巷口，深吸一口气，终于向家走去。 推开家门，母亲正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己经凉透的饭菜。 看到儿子浑身湿透地回来，她急忙起身：“渊儿！ 你去哪了？ 我打你电话也不接，都快急死了！” “妈，我...”纪渊话未说完，母亲己经拿来干毛巾，开始帮他擦头发。 “快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饭菜我再去热热...”母亲的声音突然停住，她注意到了儿子红肿的双眼和异常的神情，“渊儿，你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纪渊看着母亲担忧的面容，忽然发现一年间她的白发多了那么多，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不少。 父亲去世后，她一个人扛起了这个家，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做兼职，却从未在他面前抱怨过一句。 “妈，”纪渊的声音哽咽，“对不起。” 母亲愣住了：“为什么突然道歉？” “这一年，我...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纪渊低下头，“我只顾着自己难过，却没有想过你有多痛苦。” 母亲的眼眶瞬间红了：“傻孩子，妈妈没事的。 只要你平安健康，妈妈就满足了。” “我今天差点做了傻事，”纪渊鼓起勇气说，“我去了锦江大桥...”母亲倒吸一口凉气，手捂住了嘴，眼泪夺眶而出。 “但我遇到了一个女孩，”纪渊继续说，“她失去了父亲，和我的经历很像。 她让我明白，爸爸的选择是值得尊重的，我们不能这样辜负他的牺牲。” 母亲抱住儿子，泣不成声：“对不起，渊儿，妈妈这一年来太忙了，没有注意到你这么痛苦...你爸爸的事，我...我们都很难过，妈。” 纪渊轻轻拍着母亲的背，“但我们要一起面对，不是吗？ 爸爸希望我们好好活着，而不是活在他的阴影里。” 母亲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儿子，忽然发现他眼中有了许久未见的光彩。 她点点头，擦去眼泪：“你说得对。 我们得好好活着，连你爸爸的那份一起。” 那一晚，母子二人热了饭菜，坐在一起吃了近一年来最安心的一顿饭。 他们聊起了父亲生前的趣事，聊起了纪渊小时候的梦想，甚至聊到了未来。 睡前，纪渊看着手心上苏沐留下的那串数字，小心翼翼地将它存入了手机。 那晚，他睡得格外沉。 梦中，他不再是坠落无底深渊，而是站在一片浩瀚的星空下。 夜空中繁星闪烁，仿佛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 在梦境的最深处，一点微光悄然亮起，如同黎明前的第一颗晨星，微弱却坚定。 他不知道，那点微光，将彻底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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