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亦有暖阳照(温礼昂许寒夜)免费阅读完整版小说_最新小说全文阅读寒夜亦有暖阳照温礼昂许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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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离京，初时场面堪称壮观。 旌旗蔽日，刀枪如林，数十万将士组成的庞大队列，踏着略显杂乱却依然沉重的步伐，蜿蜒在北方苍茫的大地上，扬起的尘土如同黄色的巨龙，久久不散。 京畿百姓挤在官道两旁，或是好奇张望，或是默默祈祷，或是寻找着亲人的身影，喧嚣与寂静诡异交织。 端坐于华丽銮驾之中的年轻皇帝朱祁镇，透过帘幕望着这无边无际的人马，心中那点因于谦反对而产生的微小阴霾早己被万丈豪情所取代，他甚至己经开始在脑海中勾勒凯旋入城时的盛景。
然而，这虚假的繁荣并未持续多久。 离开京城不过两三日，天公便率先给了这支仓促拼凑的大军一个下马威。 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变色，乌云从天际线滚滚而来，低垂得仿佛要压垮行军的旌旗。 闷雷声中，狂风先至，卷起漫天沙尘，吹得人睁不开眼，旗帜猎猎作响，几乎要撕裂开来。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就连成了倾盆雨幕。 天地间一片混沌，道路很快变得泥泞不堪。 雨水冰冷地灌进将士们的脖颈，打湿了征衣，沉重的甲胄变得又冷又黏，紧紧贴在身上，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脚上的靴子陷在深深的烂泥里，拔出时带起大坨泥浆，行动变得迟缓而费力。 运载粮草辎重的车辆更是遭遇了灭顶之灾，车轮深深陷入泥潭，任凭役夫和兵士如何推拉鞭打，也难以前行。 骡马嘶鸣着，在泥水中挣扎，不时有车辆倾覆，将宝贵的粮米洒落泥中，引得军官心痛地咒骂，却也无计可施。 队伍的行进速度骤然慢如蜗牛，原本就谈不上严整的队形更是彻底散乱开来。 士兵们怨声载道，咒骂着鬼天气，咒骂着该死的远征，低落的士气如同这阴冷的雨水，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里。 萧云抹去脸上的雨水，努力维持着本部人马的秩序，但效果甚微。 雨水顺着他头盔的边缘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看着身旁那些瑟瑟发抖、嘴唇冻得发紫的士兵，看着那些在泥泞中挣扎的粮车，心不断往下沉。 出发前那点装备和粮草的不足，在此刻被恶劣天气无限放大。 照这样下去，莫说打仗，能否顺利走到大同都成了问题。 而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刻，来自中军、代表着王振意志的命令，却依旧混乱而任性。 忽而命令全军加速冒雨前进，忽而又因某位随行文官抱怨辛苦而下令原地休息，全然不顾及大军停启的困难。 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大军本己按照既定路线前行，王振却突然想起自己的家乡蔚州就在附近，竟为了炫耀自己“衣锦还乡”的威风，怂恿皇帝临时改变行军路线，要求大军绕道蔚州。 “陛下，蔚州乃奴婢故乡，百姓淳朴，皆感念皇恩。 陛下若能御驾亲临，必能令乡梓父老倍感荣耀，亦可彰显陛下仁德，泽被西方！” 王振在銮驾旁谄媚地说道。 朱祁镇正被雨天行军的烦躁所困扰，闻言竟觉得颇有新意，未加深思便点头应允。 这道命令传到下面各级将领耳中，几乎引起了哗然。 绕道蔚州？ 这意味着要偏离主官道，走更崎岖难行的小路，白白浪费数日宝贵的时间，消耗更多本就不足的粮草，而且蔚州方向根本不在预定的进军路线上，于军事毫无益处！ 几位老成持重的将领试图劝谏，但传令的太监态度倨傲，只说是“王公公和陛下的意思”，拒不接纳任何异议。 萧云听到这个消息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在打仗吗？ 这简首是儿戏！ 他眼睁睁看着庞大的军队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泥泞中艰难地调整方向，朝着毫无意义的蔚州方向蠕动。 各级军官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愤懑，却无人敢公开质疑。 军令如山，即使这命令荒谬得令人发指。 雨依旧下个不停，泥浆淹没到了小腿肚。 士兵们疲惫不堪，饥肠辘辘，怨气在不断积累。 军纪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涣散。 掉队者越来越多，许多士兵趁机劫掠沿途村庄，抢夺食物和干爽衣物，甚至发生了械斗。 军官们弹压不住，或者说，很多中下层军官自己也满腹怨气，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支号称大明最精锐的京营部队，尚未见到敌人一眼，就己经显露出了溃败的征兆。 萧云尽力约束着自己的部下，将他们聚拢在一起，分享着为数不多的干粮，呵斥着任何试图离队劫掠的苗头。 但他的努力在这支陷入混乱和沮丧的洪流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见识到了高层的昏聩指挥所能带来的灾难性后果，那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望着前方那被仪仗簇拥、仿佛与身后这支痛苦挣扎的大军处于两个世界的皇帝銮驾，又想起离京前于谦那悲怆的呐喊，一股寒意比雨水更加刺骨地侵入他的身体。 这场远征，从一开始，似乎就笼罩在了一层不祥的阴影之下。 路，才刚开始，却仿佛己经看到了尽头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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