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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冕死的时候，眼睛瞪得很大。他大概没想到，亲手把他埋进后院花圃的，会是我这个爱他如命的妻子。哦对了，那天是我们女儿月月的生日。我重生回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医院惨白的墙。空气里全是消毒水味儿，刺鼻。周冕坐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哭得像个孩子。他说，鸢鸢，对不起，月月……月月没抢救过来。我看着他，看着这个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他脸上恰到好处的悲痛。我的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就在几个小时前，我刚刚从这栋楼的顶层跳下去。我亲眼看见，我们才五岁的女儿月月，躺在病床上，小脸煞白。一根粗大的针管，插在她的手臂上。她的血，正源源不断地，被抽进一个血袋里。血袋旁边，站着周冕的情人，林薇。她怀里抱着一个病恹恹的男孩。

周冕跪在地上求我。他说，鸢鸢，求你了。林薇的儿子，小哲，得了罕见的血液病。

只有月月的血型匹配，只有月月的骨髓能救他。他说，鸢 عَÈ? 鸢，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我像个疯子一样尖叫，想冲过去。两个高大的男人死死按住我，他们是周冕找来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月月的呼吸，一点一点，变得微弱。直到心电图，拉成一条直线。林薇的儿子得救了。我的女儿，死了。他们甚至，都懒得编一个像样点的理由。于是我从天台跳了下去。我以为死亡是解脱。可我没死成。

我回到了月月刚被抽干血的那一天。周冕还在这里，演着他深情丈夫的戏码。“鸢鸢？

”他见我没反应，担忧地晃了晃我的手，“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知道你难过，我也难过啊！”我缓缓地，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然后，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个温柔的，体贴的，属于妻子苏鸢的微笑。“阿冕。”我的声音沙哑，却很轻柔，“我不怪你。我只是……太累了。我们回家吧，好吗？”他愣住了。他眼里的悲伤，瞬间被一丝错愕和狂喜取代。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通情达理”。他以为，我接受了现实。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好，好！”他连声答应，用力抱住我，“鸢鸢，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我靠在他怀里。这个我爱了十年的怀抱，现在只让我觉得恶心。我闭上眼，闻着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周冕。别急。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会让你，还有那个女人，还有你们那个用我女儿的命换来的杂种，一起，下地狱。2回到家，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玄关处，还摆着月月最喜欢的小兔子拖鞋。客厅的墙上，挂着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上，月月笑得像个小太阳。周冕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我走到照片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月月的小脸。然后我转过身，对着周冕，笑。“阿冕，我想喝你泡的茉莉花茶了。

”这是我以前最常说的话。周冕立刻松了一口气，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好，我马上去。

你先坐着休息。”他走进厨房，很快，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花茶出来。我接过，却没有喝。

我看着杯子里舒展开的茉莉花瓣，轻声说：“阿冕，你说，月月会怪我们吗？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胡说什么呢。”他立刻恢复自然，坐在我身边，揽住我的肩膀，“月月是我们的天使，她怎么会怪我们呢。她只是，回天堂了。”真会说啊。我垂下眼睑，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我把茶杯凑到唇边，热气氤氲了我的睫毛。然后，我当着他的面，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怕我刚失去女儿，情绪不稳，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所以，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偷偷去药店，买了一整瓶的安眠药。

刚才他进厨房，磨碎了整整十片，都放在了这杯茶里。他想让我，好好“睡一觉”。最好，永远都不要醒过来。我放下茶杯，对他笑了笑。“真好喝。”药效很快就上来了。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头也开始发昏。“我好困。”我靠在他肩膀上，喃喃地说。“那就睡吧。

”他温柔地拍着我的背，像在哄一个孩子，“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我“嗯”了一声，彻底失去了意识。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周冕没有闲着。他先是，把月月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打包收了起来。然后，又把家里所有关于月月的照片，都摘了下来。他做得干净利落。等我第二天“醒来”，这个家里，已经找不到任何，我女儿存在过的痕迹。他扶着我，在屋子里走了一圈。“鸢鸢你看，这样是不是好一点？

”他柔声问，“我们把过去都放下，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环顾着这个空荡荡的家，心里冷笑。放下？怎么可能。我点了点头，声音虚弱。“好。都听你的。

”他高兴地吻了吻我的额头。他以为他抹掉的，是我的痛苦。其实，他抹掉的，是他自己，那可笑的，最后一丝生机。从那天起，我开始扮演一个，彻底走出阴影的，“贤惠妻子”。

我每天给他准备丰盛的早餐，熨烫好他要穿的西装，在他出门前，给他一个温柔的吻。

他也乐得配合，每天对我嘘寒问暖。我们像一对，从未有过裂痕的，恩爱夫妻。直到一周后。

我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精美的花盆。周冕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我对他神秘一笑。

“秘密。”然后，我当着他的面，在花盆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周冕没在意。他以为，这只是我培养的新爱好。他不知道。那颗种子，叫夹竹桃。是毒。剧毒。我每天，都用月月最喜欢的小水壶，给它浇水。看着它，一点一点，生根，发芽。

就像我心里的恨一样。疯长。3我把后院那片周冕最喜欢的玫瑰，全都拔了。

他回来看到光秃秃的泥地，脸色有点难看。“鸢鸢，你这是干什么？”我穿着园艺服，戴着手套，正拿着小铲子翻土。我抬起头，冲他一笑，脸上沾了点泥。“玫瑰太娇气了，不好养。我想种点别的。”“种什么？”“夹竹桃啊。”我说，“我查过了，这种花好活，而且开起花来，特别好看。”周冕对花花草草没什么研究，听我这么说，也没再反对。

“你喜欢就好。”于是，我把那盆已经发芽的夹竹桃，移栽到了院子里。然后，又去花市，买了几十株一样的幼苗，把整个后院，都种满了。我告诉周冕，我想给我们的生活，添点新的色彩。他信了。他甚至还帮我一起，给那些夹竹桃，浇水，施肥。他一边干活，一边畅想着未来。“等这些花都开了，我们就在院子里办个烧烤派对，把朋友们都叫来。

”我点着头，说好啊。心里却在想，派对？好啊。到时候，就当是，给你办的葬礼。

夹竹桃长得很快。没过多久，就抽出了一片片，翠绿的叶子。我每天，都会摘下几片，最新鲜的。洗干净，晾干，然后，混进周冕最爱喝的龙井茶里。夹竹桃的汁液，有剧毒。

但少量服用，并不会立刻致死。它只会，一点一点地，侵蚀你的神经，破坏你的内脏。

这个过程，很慢。慢到，让你只会以为，自己是生了一场，绵长的病。我开始给周冕泡茶。

每天，早晚各一杯。他毫无防备。他甚至还夸我。“还是你泡的茶好喝。

”我笑着说：“那你以后，每天都喝。”他说好。他就这样，亲手，将我的毒，一杯一杯地，喝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有时候，我看着他喝茶的样子，会觉得很恍惚。我甚至会想，我是不是，真的疯了。可一闭上眼，我就会看到月月的小脸。看到她躺在病床上，无助地，叫着妈妈。心里的那点恍惚，瞬间，就变成了，更深的，恨意。我没有疯。我只是，在替我的女儿，讨回公道。这天，我正在厨房里，研磨着晒干的夹竹桃叶。周冕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在做什么好吃的？”我吓了一跳，手里的石臼，差点掉在地上。

我迅速稳住心神，转过身，把石臼藏在身后。“没什么。就是看网上说，绿豆粉可以做面膜，想试试。”他没怀疑，只是低下头，想吻我。我下意识地，偏过了头。他的吻，落在了我的脸颊上。他的动作僵住了。“怎么了？”他问，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悦。

“没……没什么。”我连忙掩饰，“就是，厨房里油烟大。”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我靠在琉璃台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背，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我还不够小心。复仇，是一场，需要极致耐心的，狩猎。在猎物，彻底倒下之前。

我不能，露出任何，破绽。4周冕的身体，开始出现反应了。他开始失眠，盗汗。有时候，半夜会突然惊醒，说自己做了噩梦。他还开始掉头发。每天早上，我都能在枕头上，看到一大把，他的头发。他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他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导致了神经衰弱。给他开了一堆，安神补脑的药。他把药拿回来，当着我的面，全都扔进了垃圾桶。“都是些骗人的玩意儿。”他烦躁地说。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他。“别担心。”我柔声说，“我会陪着你的。”我开始给他做药膳，煲各种安神的汤。当然，每一份汤里，我都加了，更足的，料。他的症状，不但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他开始出现幻觉。有时候，他会指着空无一人的客厅，问我：“刚才，是不是有个人，跑过去了？”有时候，他会说，他听到了，月月在哭。我抱着他，告诉他，他太累了，太想月月了。他信了。他开始，依赖我。他觉得，只有我在身边，他那些恐怖的幻觉，才会消失。他变得，很黏人。我走到哪里，他就要跟到哪里。晚上睡觉，也必须，紧紧地抱着我。我忍着恶心，扮演着一个，温柔体贴，不离不弃的妻子。我甚至，会主动，亲吻他。在他，因为噩梦而大汗淋漓地醒来时。在他，因为又看到幻觉而瑟瑟发抖时。我会吻着他，告诉他，别怕，有我。他就在我这样，淬了毒的温柔里，一点一点地，沉沦。他变得，越来越虚弱。也变得，越来越，离不开我。

这天晚上，他又从噩梦中惊醒。他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梦见……梦见月月了。

”他颤抖着说，“她……她在怪我。她说我，不是个好爸爸。”我打开床头灯，坐起来，把他揽进怀里。“那只是个梦。”我轻声说。“不……不是的。”他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吓人，“是真的！我看到了！她浑身是血地站在床边，问我，为什么要杀了她！

”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我看着他恐惧的样子，心里，却涌起一阵，病态的快感。这就怕了？周冕。这还只是，个开始呢。我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好了好了，不怕了。”我说，“我现在，就去给你泡杯安神茶。喝了，就能睡个好觉了。

”我起身，去了厨房。这一次，我在茶里，加了，双倍的，夹竹桃。他喝下去的时候，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他不知道。他喝下的，不是安神茶。是催命符。

是我亲手，为他调制的，通往地狱的，毒药。5林薇找上门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给我的夹竹桃，修剪枝叶。那些花，已经长得很高了。开出了一簇簇，粉色的，白色的花。

很漂亮。也很毒。门铃响了很久，我才慢悠悠地，放下剪刀，走过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我一点也不意外。林薇抱着她的宝贝儿子，小哲。那个用我女儿的命换来的，小杂种。

他看起来，精神很好。小脸红润，已经完全看不出，生过大病的样子。林薇的脸色，却不怎么好。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苏鸢。”她叫我的名字，语气，很不客气。我靠在门框上，笑了笑。“有事？”“周冕呢？”她问。“他啊，”我说，“在睡觉呢。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故意，把“身体不太好”几个字，说得很重。

林薇的脸色，果然变了。“他怎么了？”“不知道啊。”我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医生说，是压力太大了。可能，是公司的事，太忙了吧。”我一边说，一边，把门拉开了一点。

“要不，你进来坐坐？”我热情地邀请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她一进门，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的家。那眼神，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家里，还是老样子啊。”她说，语气，酸溜溜的。我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是啊。”我说，“不像你，现在，应该住上大房子了吧？”我当然知道，周冕在外面，给她们母子，买了一套，两百多平的江景房。用的，是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林薇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又被愁容取代。“再大的房子，又有什么用。”她抱怨道，“周冕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来看过我们了。打电话也不接。”“哦？

”我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是吗？他最近，确实很忙。而且，身体也不好，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休息。”我看着她，故作同情地说：“你也知道，他这个人，事业心重。可能是，最近公司遇到什么麻烦了吧。”林薇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今天来，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以为，是我，在中间搞鬼，不让周冕去找她们。就在这时，周冕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蜡黄。看到客厅里的林薇，他明显，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他问，声音，沙哑无力。林薇看到他这副样子，也吓了一跳。“阿冕！

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她冲过去，想扶他。周冕却，下意识地，躲开了。他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揽住了我的腰。“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柔声问他，一边，还体贴地，帮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睡不着。”他说，声音里，充满了，对我，深深的依赖。

林薇站在一旁，看着我们“恩爱”的样子，脸都气绿了。她怀里的小哲，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周冕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怎么回事？”他烦躁地问。

“他……他可能是饿了。”林薇连忙哄着孩子。我看着那个孩子，笑了。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一颗，颜色很漂亮的，水果糖。“宝宝不哭。”我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阿姨给你，吃糖。”小哲看着我手里的糖，止住了哭声，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林薇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我亲手，把那颗糖，剥开，放进了，那个小杂种的，嘴里。然后，我抬起头，对着林薇，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放心吧。”我说。“这颗糖，没毒。”6那颗糖，当然没毒。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让他们死呢。那太便宜他们了。我要的，是诛心。林薇带着孩子，悻悻地走了。

周冕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我靠在他怀里，装作不经意地问：“阿冕，你是不是，还想着她？”他身体一僵，立刻否认：“没有！鸢鸢，你别胡思乱想。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真是可笑啊。我没有再追问。我只是，开始，给他，施加，更深的，酷刑。我开始，在他的药膳里，加入一些，会导致记忆混乱的，草药。剂量，很小。但日积月累，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神志。他开始，丢三落四。有时候，他会拿着手机，满屋子地，找手机。

有时候，他会问我，今天，是星期几。他甚至，会忘记，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他变得，越来越恐慌。他觉得，自己，要得老年痴呆了。我抱着他，安慰他，说没事的，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他感动得，热泪盈眶。他把我，当成了，他生命里，唯一的，浮木。

除了记忆混乱，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他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有时候，吃着饭，他会突然，大小便失禁。每一次，他都羞愧得，想死。我没有嫌弃他。

我一次又一次地，耐心地，帮他清理，换洗衣物。然后，温柔地，告诉他，没关系。

他就在我这种，极致的，温柔里，一点一点地，丧失了，所有的，尊严。他成了一个，